玢稚

少商拿起最上边的一卷书简就做到了书案后面，"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勉力讽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超等轶群，出尤别异。初虽劳苦，卒必有意。悫愿忠信，密言赏。"

少商将第一篇读了一边之后，眼睛里闪着光的看向萧元漪，"阿母，嫋嫋读的对吗？"

萧元漪还没开口，程始先被震住了，结结巴巴的问到，"嫋嫋..你当真都认得吗？？"

少商看着双亲不似开心的样子，以为自己读错了，低下头默默的说，"我...读的不对吗？村子里的老学究讲课我都听了的呀..."

萧元漪掐了程始一下，上前对少商说，"嫋嫋读的都对！阿父阿母只是没想到嫋嫋自己一个人都能学会这么多字！我们嫋嫋当真聪慧！"

听到阿母夸赞，少商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还一闪一闪的，好不可爱。看得旁边的青苁心都软了好多。"女公子真真是随了女君！日后有女君悉心教导，定是能和女君一样学识渊博的！"

"真的吗？阿母亲自教我吗？！"少商惊喜的看向萧元漪。萧元漪笑着应道："是呀，以后阿母亲自教你，阿母定把所有的本事都交给我们嫋嫋！"

少商起身扑进萧元漪怀里，激动的说，"阿母！有你真好！"

这还是萧元漪第一次这般直白的感受到子女的爱，娖儿自幼体弱，三个儿郎则是太过顽皮，都不曾与她这般亲近。感受着少商炽热的怀抱，萧元漪第一次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了后悔。

旁边的程始没注意到萧元漪微变的神情，凑到少商身边笑骂到，"都说这女娘是阿父的小棉袄，怎的我家这是件女式小棉袄啊？就你阿母好，阿父不好呗？"

"没有没有，阿父也好的！阿父阿母一样好！嫋嫋都最喜欢啦！"

萧元漪用手指轻戳了下少商的额头，嗔笑道："你呀！"

此时婢女上前禀告，说是董家人要来了，程始和萧元漪便让少商更衣梳妆，他们二人先下去迎接。

待少商缓步走到正堂，就看见大母、阿父阿母、二叔母都坐在那，赶忙上前行礼问安。只是最后给二叔母行完礼后，葛氏并未叫少商起身，而是开口责备到，"家中出了如此大事，还有心梳妆打扮？倒让长辈们在这候着，往日里二叔母是怎么教导你的？"

葛氏一开口，少商条件反射似的抖了下，等葛氏说完，少商小心翼翼的认错，"少商是第一次见董家亲戚，多有怠慢，还望二叔母原宥。"

程始觉得不对，开口问道："嫋嫋，你在家十四年为何是第一次见董家亲戚？"

少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葛氏，不敢开口。萧元漪清了下嗓子，"嫋嫋，有何事只管说来，阿父阿母都在这，没人能欺负你。"

少商红着眼眶看了眼萧元漪，这才敢开口，"二叔母往日曾与我说过，董姓亲戚，与我毫无干系，也不必见。是以嫋嫋从未见过，当时告发之时也不知其中弯绕。"说完，少商又伏地给大母行了大礼，"少商现已知错，还请大母原宥。"

程始一拍桌子，"这董家人怎么就与嫋嫋没有干系了？嫋嫋是我家女娘，正经母家人为何不能见？娣妇不该解释解释吗？"

程老太太也开口责骂葛氏，"你少说几句吧！这除了小辈的女娘，都比你大！少商来晚了，我们都没责备，有你什么事？"

葛氏只好不甘的认错。这时门外款步走来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娘，只是她那寡淡的容貌着实衬不起那身衣衫。

"姎姎见过大母，伯父伯母，阿母。"

看见程姎的那一刻，萧元漪的手徒然抓紧了程始——程姎穿的那一身衣衫，是她去年寄回来给嫋嫋做衣服用的陇西特有的布料所制！就连程姎身上的挂饰都是她在战场闲暇之时亲手给少商挑选的礼物！

显然，程始也注意到了。毕竟那些礼物都是夫妻二人从数百种礼物里面千挑万选才选出寄回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是一点都没用上。

"你怎也来的这般迟？！"葛氏对着程姎发难，程姎唯唯诺诺的说，"女夫子布置了许多功课...，所以..来得迟了些。"

二人一对比，高下立现。自幼有女师教习、在外大父家长大的程姎说话行事一股小家子气，而少商受尽苛待、自由生长十四年却出落得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报应不爽。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啊——，阿姊不要阿弟啦——"

程老太太当即快步走了出去，堂内的其他人也只好跟上，包括少商和程姎。

门外，程老太太抱着董舅爷哭个不停，"幺弟呀——，你到了边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千万千万，不要再做什么糊涂事了啊——！"

哭了一阵，程老太太放开董舅父，理了理衣服，接着说，"还有，以后你们家人不要再上这来了。大郎官秩要升上去，家里总要立规矩。总不能像乡下一样，什么山猫走兽的都往家里闯啊！"

这话一下子刺激到了董舅父，只见他一下子跪到在地，哭号着，"阿姊不要阿弟啦——！啊——！"

一见董舅父如此，程老太太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我怎么不管你了——！"